被妹妹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桑瑱又好气又好笑:哪有那么夸张,姑娘家家的这般伶牙利齿,以后嫁人了,你夫君可有苦头吃喽。
桑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听到夫君两字,脸腾地一下脸了:我才不要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不嫁人别人论起我来好歹是那个医术卓绝的‘灵医圣手’,嫁了人,我只会被称为谁谁谁的夫人,明明我什么都没变,嫁个人却连自己的姓名也丢了!
见妹妹是真生气了,桑瑱连忙打住话头:好好好,我们桑桑不想嫁人那就不嫁人,一辈子在家也没有关系,我这个做兄长的,努力挣钱养你。他拍了拍胸脯保证。
哼!桑桑用力咬了一口烤肉,明明眼中满是惊艳,却故意板着脸佯装气恼:谁要你养了我又不是养不起自己。说罢转头看向我,忘月你说是不是我们俩赚得银子可比阿兄多多了。
嗯我全程都在专心听这兄妹二人斗嘴,正感念这温馨快乐的家庭氛围时,被桑桑这么一问,有片刻失神。
这句看似无心之言,细细想来,其实包含两层意思:一是默认我和桑瑱的关系,将我视为一家人;二是没有丝毫避讳,认可了我的杀手身份。
我原以为,像杀手这种拿不上台面的营生,应该人人避之不及,但桑家人好像并不这么认为。
想到前两日,桑桑得知我就是黑衣罗刹时,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震惊与艳羡。
她当时说:忘月,你竟然是大俞最厉害的杀手!太酷太厉害了!
我原以为这不过是句客套话,礼貌一笑,并未放在心上。可今天她不假思索地将我和她拉进同一阵营,我才猛然惊觉,她不只是说说而已。
原来这些年,我一直在意并为之自卑忧虑的东西,其他人根本就不在乎,喜欢我的桑瑱不在乎,就连刚认识不久的桑桑也不在乎。那我这些年,究竟在纠结什么
前十几年为复仇而活,仇人身死,信念坍塌,之后一直浑浑噩噩,自我厌弃,活得像个没有感情的傀儡。自以为这些年的生活苍白贫瘠,黯淡无光,却不曾想,有人在这苍白贫瘠人生中,窥探出了不一样的光亮。
我轻叹一声,端起酒盏,向兄妹二人举杯:桑桑说的没错,桑瑱,你日后若是不想出诊,我们赚得酬金也够了。
就是就是!将上好的罗浮春一饮而尽,桑桑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叹道:好酒好肉,痛快!
桑瑱嘴角微扬,笑着打趣道:那在下以后的生活,可就全仰仗二位了。
窗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屋内,暖意融融,跳跃的火光照红了大家的脸。
我夹起一块热乎乎的烤肉,轻轻一咬,只觉外层香脆可口,内里柔软多汁,美味至极。
三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大半天时间过去。
桑瑱见还剩不少鹿肉,吩咐众人拿去炙烤,分给了府中仆从。
罗浮春也不愧是扬城数一数二的美酒,味甘性烈,后劲十足,我和桑瑱酒量尚可,加上我身上有伤,浅尝辄止,倒是没什么事。但桑桑酒量不行,偏偏又不听劝,没几杯下肚便已醉眼迷蒙。
被丫鬟扶着回房时,她还拉着我的手,口齿不清地嚷嚷着要拜师学武,要不是桑瑱拦着,小姑娘差点就直接跪下磕头了。
时光飞逝,转眼间大俞国的年关就到了,桑宅内外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这还是我离开莲寿寺以后,第一次和除来福以外的人过新年。桑瑱桑桑似乎也看出了我的不自在,总是变着法儿逗我开心,除夕年夜饭几乎大半都是我平日里喜欢吃的。
望着满桌热气腾腾的佳肴,望着兄妹二人脸上真挚的笑容,我努力抑制内心汹涌的情感。
桑瑱曾说——总有一天我会遇到一些美好的人和事,让我觉得这人间没那么糟。
扪心自问,我遇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