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可能这样的动作吓到了空谷幽兰女士。
撼撼她不安的叫了一声。
闭嘴!别说话!我生气的吼了一声,继续弯下腰去奋笔疾书:
有许多事情乔若兰都不记得了。失忆是应对伤害的一种保护方式。而所谓的失忆,其实只是忘记了通往记忆的途径……
这样的过渡写法好吗我放了下笔,眼睛盯着田字格本,然后又慢慢提起笔,潦草的又写下了好几行字。
终于,我把能想到的东西都写了下来,就像打了一场大仗一样,精疲力竭了。
兰儿,麻烦你现在扶我回炕上吧,我想躺一会儿了。我说,如果我刚才语气不好别生气,因为我实在太兴奋了。
没关系的撼撼。空谷幽兰女士的语气依然非常恭敬。
此后我的写作便一帆风顺了。接下来的三个礼拜,我觉得自己被一股平静而源源不绝的奇异气氛环绕着。我总觉得口渴,嘴也干得直发紧,而我周遭的声音也好像变得比以入喧闹了许多。至于我个人,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具有特异功能,而又时候又很想歇斯底里的大哭一场。
除了情绪的起伏波动以外,我的双腿伤口结痂了,奇痒无比,不过《若兰还魂记》的创作还在稳定的持续进行着。那一包德立打印纸已经用掉了大半包,打出来的稿子松松垮垮的堆放在炕桌上,像朵蘑菇云。
在来荒山以前,我写《出走》的时候,最多一天只能写出4000字来,那还是在最后的冲刺阶段,每天写2500字到3000字是我比较真实的水平。然而在这荒山上的文思泉涌的三个礼拜里,我平均一天能写12000字——上午写7000字,晚上再写5000字。
以前要是有同行告诉我每天能如此神速的写作,我一定会大笑,觉得丫是在吹牛逼。
不过我也发现了,空谷幽兰女士其实说得非常对,《若兰还魂记》比乔若兰系列中的任何一个故事都更恐怖——就比如第一章,它并不是单纯的灾难,而是一连串事件的开端,而且从第一章开始,这个故事就比任何乔若兰系列的其他作品的情节更丰富也更紧凑,每个人物也都充斥一股神神叨叨的抓马气质——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受了琼瑶的影响。
我渐渐的发现,这本《若兰还魂记》不仅沾染了琼瑶的写作习气,还很暗黑,带有明显90年代港产僵尸片的特点。虽然现在我每天平均能写出12000字,但我却也更加频繁的遇到阻碍,像一开始怎么让乔若兰死而复生这样的阻碍俯拾皆是。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每天都要在写作中面对挑战,不过好的是,那些阻碍被我一一破解了。
我认为这段时间我的创作力如此惊人的原因之一,是因为生活变得简单到了极致。在这段日子里,我夜里没有酒吧夜店可泡;白天也不用迷迷糊糊的猛灌咖啡、大把大把的吃维生素;醒来的时候也不会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前一天晚上勾搭上的妞儿——夜店里看着美若天仙的姑娘,第二天早上十点钟的时候往往会跟个充气的女鬼一样吓人。
你也许会说,我现在这状态不就是跟疫情的时候居家隔离的状态差不多吗,除了没咖啡和维生素以外不,不一样,因为我这个快30年烟龄的老烟枪,疫情的时候一天能抽2包烟,可是现在我竟然连烟也不抽了!
就像我刚才说过的,其实有一天我曾怯生生的试探着管空谷幽兰女士要过一次烟,结果她当场就翻脸了,有一瞬间我以为她会因为一根烟宰了我,于是我当即就表示已经戒烟了。
所以我在这荒山乖得不得了,完全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当然了,吃止疼药上瘾除外。而且,这里也没有任何事让我分心,于是就养成了清心寡欲的好习惯。我现在的生活非常规律,每天早上6点,两粒止疼药加一杯白开水,接着是个回笼觉。8点的时候空谷幽兰女士会把热汤面送到本大爷炕边上。吃完早饭后上轮椅,挪到窗边,打开兼具哑铃功能的笔记本,一头扎进民国时期。然后是午餐和中午的那2粒药,接着午睡。起床之后有时改改稿子,有时只是看琼瑶的书。
哦,我还没有说完我这极规律的日常生活。到了晚上6点,空谷幽兰女士会给我送来一份简单的晚餐加2粒止疼药。7点的时候,我能听见她开始刷手机了,依旧是中西医养生和直播间——我就奇怪了,她手机里也没有钱,为什么这么起劲的看直播购物呢
言归正传,差不多11点半的时候我会结束晚上的工作,然后缓缓的把轮椅摇回到炕边。当然,我已经可以很好的操控这台破轮椅了,不仅是因为我用得久了,还因为我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但是我觉得还是别让空谷幽兰女士知道这件事为好。总之,空谷幽兰女士虽然在外屋刷视频,但其实她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着我这屋里的动静。于是当我把轮椅挪到炕边上的时候,空谷幽兰女士就会及时的进来帮我上床。等到12点整,空谷幽兰女士会给我这天的最后2粒药,我吃完之后就会咚的一声一头栽到枕头上不省人事。
第二天早上起床以后又是一样的流程,第三天、第四天……也全都一样。
这样简单的日子,无疑是我多产的黄金时代的成因之一,但归根结底,空谷幽兰女士才是我勤于创作的最大动力——她在我对乔若兰的热情全失的时候,扮演了鞭策者的角色。
不知不觉中,《若兰还魂记》就已经写了将近20万字,虽然只是初稿,不过我非常快的顺过一遍,觉得写得还不错。
但是,我这段写作的黄金岁月在4月22号的一场暴雨中画下了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