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而不报。
“你是不要命了?!”谢非予脱口便是怒喝。
谢家王爷着实是一个喜怒很少形于色的人,点尘不惊说的就是这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家伙,哪怕他当真恼了,只稍眼眸一黯、神色微敛,自会有一大群人闭上嘴胆战心惊的乖乖听话。
如今,他几乎是怒上心头。
慕沉川善于玩这把戏,还每每都能把人给逼到了气头儿上,许就是当初叫谢非予尝到什么叫做“破例”。
被狼爪撕裂的碎布紧紧贴在伤口上,因为温度和潮湿粘粘腻腻的沾在了一起,剥落时牵引到皮肉的翻翘,疼的慕沉川满头大汗又不敢吱声。
可不是,这在谢非予的字典里,叫做“咎由自取”。
佛爷下手可不见轻缓,自个儿受了伤流血不止,竟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在这里跟他谈笑风生?
慕沉川闷着气息咬紧牙关:“是罪女,没有发现……”这谎扯的也太不够水准了,她唇色发白,现在听起来连声音都虚弱了不少。
谢非予瞪了她一眼,慕沉川立马识相的噤声。
当然不高明,这么大一条口子,饶是你在千钧一发之间因惊恐诧异没有发现,这一路疼痛可想而知,她偏偏要说自己疏忽大意。
真当谢非予是个傻瓜不成。
慕沉川就老老实实的任由那佛爷扯下腰间玉带将她的手臂紧紧勒上以阻止流血顺畅。
“罪女……只是不想让王爷您担心……”她咬牙忍着疼,几句话出口都是断断续续气息不稳,“都是皮外伤,不碍……不碍事的。”她扭过头,压根不敢看自己的伤口已经到了何等程度。
“不碍事。”谢非予闻言只是哼笑了声,“你以为你这流血不止是什么造成的?”简简单单一句皮外伤就可以概括吗,淌了一路的血还在这里硬逞强,谢非予很多时候不知道应该说慕沉川是个聪明人还是一个愚钝不堪、冥顽不灵的家伙,“本王若没有办法给你止血,再过两个时辰,你就等着见阎王吧。”
按照慕沉川这倔脾气,可以,再流会儿,血尽而亡得了!
这佛爷的脾气也是说上头就上头,还要横眉冷眼的臭着一张不屑不顾的脸,他说话不客气,对谁都不客气,可偏偏这时听来,有几分因这小姑娘任性而为的赌气话。
慕沉川着实是想笑的,可又叫男人的话听得心口一跳,她不光觉得头昏脑涨,甚至连手臂都有着发麻和无知觉,方才替谢非予包扎伤口时已经颤抖不已,这是失血过多导致的,她很清楚佛爷没有在开玩笑。
小姑娘心头发虚一笑:“王爷,您莫要吓唬罪女。”她如今一说话就喘息的厉害,直觉整个身体疲惫又虚脱。
“你还知道害怕。”谢非予微微托了托她的手腕,却发现慕沉川眯起了眼,他下意识就伸手拍拍那小姑娘毫无血色的脸颊,“别睡,慕沉川。”
慕沉川睁了睁眼,她发晕的厉害,眼前火堆噼噼啪啪的声音在耳边吵的难受,可张开眼望出去又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她感觉到身边紧紧挨靠着的温度比那火堆还要灼人三分,在这样的深夜雪山中仿佛是温度唯一的来源,她没有想太多,直往谢非予怀里钻。
谢非予有些无可奈何的看那小姑娘如今安安稳稳趴在他膝上,侧着脸望着那堆篝火发呆,他伸出手顺了顺慕沉川背后早已凌乱不堪的长发。
扑朔朔,扑朔朔。
外头似是下起了大雪。
雪花落在茫茫大地的声音仿佛能掩盖这黑夜中所有鸟雀的行迹,耳边充斥的是无垠的白茫呼啸,若你孤身一人独在山中,哪怕是谪仙也会困顿而癫吧。
“我们……会不会,回不去了……”慕沉川的声音从嗓子眼里细细的发出,这里像是一个被隔绝于世的世界,如果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们,如果他们也寻不到出路,如果慕沉川就此闭上了眼睛,如果——“不会。”谢非予似是知道那小姑娘在胡思乱想什么,回的便是斩钉截铁,他的手掌落在慕沉川肩背,仿佛灼热的温度一下就将你全身温暖,“有本王在。”
慕沉川扯开嘴角的笑勉勉强强,却是发自内心。
是啊,谢非予从来不会和你多说一字半句,可单凭这几个字眼都比任何承诺誓言叫人安心与信任。
要从这佛爷口中听甜言蜜语实在是很困难的事,可慕沉川就不知自己这心里头怎么想的,有那么一瞬都觉得,这样的谢非予,是最好的谢非予。
不要像那些口口声声将真心和誓言跪着双膝捧到你面前的男人,恨不得将那些海枯石烂都天花乱坠的给你说个遍,可临到头来的三心二意都归类为,爱时爱,不爱时不爱,见异思迁,人之常情——如此斩钉截铁,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