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护卫,今日是来向我辞行的吧。
蓝衫还在唇角的笑就更深了两分,慕沉川这样聪慧的小姑娘说出这句话不奇怪,确实如她所言——谢非予早已赶往芈鹿,为何蓝衫还在此地,不过是在等待慕沉川安然无恙的醒来。
她醒了,蓝衫便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往芈鹿追随自家的主子,所以蓝衫既是来看望她,也是来辞行的。
这两人似是不需要更多的言语,蓝衫离开的悄无声息,仿佛天怙城有没有他存在都没有任何的改变,慕沉川呢,慕沉川看起来就更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她是暂住、是借住,所以慕沉川多少还懂得一些为客之道,她不多打听,也不曾到处去晃荡,这两日下来,在慕沉川眼中,那些留宿在诸多客房中的往来客商带来的新奇的故事和见闻,大概才是最吸引她的地方。
可想而知,这是个相比王城都不减热闹非凡的城郭。
天怙城中少有积雪,偶尔下了一夜,待第二日起床,早已被小仆从清扫了个干净,只有高高松柏枝头的累雪才能证明它的存在,不过你若隔着亭台水榭远远眺望,从函厔延绵而来的雪山倒是清晰可见。
在蓝衫临走前,慕沉川问过他最后几个问题。
企图追杀她和谢非予的西夜人会是受何人指使?
蓝衫倒没有隐瞒,直言西夜此番和谈,萧太后意味不明,难保不准是那老太婆的主意。
慕沉川就叹了口气,萧太后,这令她想起了当年北魏深宫之中那同样阴戾城府的吕太后,都是不省油的灯,而萧太后多年主持朝堂,垂帘听政,自然是比吕太后更为棘手。
蓝衫当时只是沉吟了片刻便和盘托出。
西夜族中最濒临函厔的城郭是柏尧城,柏尧的守将乃是猛将乌林答,此番和谈保护西夜使者,这柏尧城也出了不少的兵,尤其是这个乌林答,他的父兄当年在两国交战中死于战场,对北魏,这位将军是恨之入骨又虎视眈眈的提防着。
慕沉川就明白了,这位将军暗中调兵,若是受了那萧太后什么密旨也未必,派遣杀手又熟知函厔周遭雪山地形的,唯他矣。
而谢非予想借机探个虚实,看看这西夜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慕姑娘,外头风寒您病体初愈可别站这口子上,”明笙瞧着那小姑娘看着外头的梅花发呆就将她的魂儿给喊了回来,她手上端着碧玉瓷盏,热气腾腾的,“快来试一试今日商人刚送到的新茶,说是较往年的更为清新祛涩。”
她搁下茶盏又伸手试了试炭炉,转身勾起床帷帐曼,做的是行云流水,不过这口吻里倒是掩不住的喜悦,明笙是很开心的,因为天怙城所在的关鸠走廊地段并不适合种植茶叶,所以城中用茶全凭外界的贸易经商,瞧瞧,今儿个的新茶一到,她就迫不及待的先取来叫慕沉川品尝一番。
“奴婢听说慕姑娘是北魏王都人,想来也用过不少的好茶,快给奴婢品鉴品鉴。”她乐的眉眼弯弯,明笙只知要好生照顾慕沉川,也全然不知这姑娘的来历与过往又或者她是什么身份——这些都是一个奴婢不该问的。
慕沉川倒是很诧异这个小姑娘的热情,不过明笙待人真诚,偶会叫她想起远在万里之遥的四意,她捧着茶盏,温热一直从掌心延续到全身,冬日里能呷上一口清茶品雪,说来也算得上是人间一大乐事。
她轻轻扣了茶杯盖,只稍挪开一个小角度就好像开了匣子的魔盒,一股子清香窜进你的鼻息,似是而非的感觉叫慕沉川都有茫然的晃神,碧绿茶叶在清水中悠悠浮沉,合着那兜转在鼻尖的香溢,一个不小心就能将她的神志冲击。
慕沉川没多话的呷了一口,毫无涩味的清气在唇齿间落下氤氲不绝,甘甜延绵至极,这种感觉当真是像极了自己记忆中徘徊的身影。
明笙还等着这姑娘发表一下评论呢却见她对着这一盏清茶失了神,小丫鬟偷偷笑了只当是慕姑娘思乡情切,一盏温茶勾起了回忆无数:“奴婢听说,这位茶商也是北魏人呢。”她后知后觉缓缓道出。
咯噔。
如同石击撞落在清水沉潭,涟漪浪花都叫人不敢置信。
“他在哪里?!”慕沉川手中的茶盏哐啷就落了地,水渍溅上了她的小裙摆,杯壁碎末满房都是,她一把抓住了明笙的胳膊直跳脚。
明笙反觉得奇怪,她被慕沉川这突如其来的激动紧张给吓到了,连说话都结结巴巴了起来:“茶商是……是今早刚到的,现在……现在应该安排在东厢的丽景院休憩……哎,慕姑娘,您、您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