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川也寻声而望,几路黑甲铁骑风尘仆仆就朝着主城干道上驭风而过,绝尘的蹄声仿佛预示着什么事件正要开场。
祁昱修的扇子落在有些发呆的慕沉川肩头,他站在她身后也看着那些黑甲铁骑:“天怙城最近的动态似是频频。”
“怎么说?”暖阳下的尘埃都飞扬在头顶,慕沉川眯了眯眼。
“这几年天怙城极少与周边大动干戈,”与其说周遭各国相安无事,不如说这天怙城更像是在养精蓄锐,任是哪方的请求都不待见,偏是偶尔派出小支披星戴月的去剿匪,更似是要在自己的城郭中安安稳稳的休养生息,祁昱修收回扇子一下一下在手心里敲打,他也同样在揣测斟酌,“这回一反常态见着了几分焦灼,不知是否是这渭河地区出现了防务疏漏,否则,不会鸣锣。”
祁昱修不是第一次来天怙城,比慕沉川更是了解的多,鸣金锣。
慕沉川已经将目光从那些马蹄卷起的雪泥上挪开,她若有所思:“祁哥哥,你说,会不会是芈鹿的和谈出了事?”西夜那番邦蛮子谁知会不会给你来点乌烟瘴气的玩意。
她还记得蓝衫说过,天怙城的人与谢非予是旧识,如果当真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那么谢家王爷此番和谈的结果,天怙城一样会留心关注。
祁昱修想了想:“如果芈鹿有事,我可不担心西夜使者,”那些明面上的人,是用来撑场子的,不是用来使诈的,“倒是柏尧城值得留心。”
“乌林答。”慕沉川接口的极快,连祁昱修都不免咋舌。
“你也知道乌林答将军?”
慕沉川点头,蓝衫给她提过两三句简言:“这个乌林答究竟是什么来头?”
祁昱修抿着唇角大约是在考虑怎么给这个从来不接触两国边防事务又不熟悉那连年征战的小姑娘解释:“乌林答是西夜萧太后旁支的亲信将领,守着柏尧城几近二十余年,北魏先皇帝在位发难西夜时,也是乌林答的家族死守十二城池,结果一夜之间教北魏连破五城,他的父亲和兄弟都战死在城下。”
慕沉川就蹙眉了:“这么说,他是个对萧太后忠心耿耿的人,”她脑子动的很快,“唯对那太后的懿旨俯首帖耳?”
“你说对了一半,也说错了一半,”祁昱修笑了两分,“这个人对西夜确实忠心耿耿,因为自己父兄的事对我北魏那可真是不共戴天,但是为人刚愎自用的很,反而是仗着萧太后的那点信任总在放肆无忌,而且出手阴险,就连下三滥的路数都不会放过。”
“听起来像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卑鄙小人。”慕沉川悻悻然,用兵如神的人可谓兵不厌诈,如今祁昱修从未在口中流露出这样的赞赏之情,可想而知,这个乌林答如何令人不齿,这么说来,就算是这家伙当真派遣了杀手对谢非予的行迹进行追踪也未必不可能。
祁昱修笑而不语,就看着冬日红梅树下那有所思忖的小姑娘,几日下来养好了伤连脸色都好了不少,衬着瑞红的袄裙真是喜庆的很,算算时日,小丫头的福也该享尽了。
慕沉川康复之时,就是回到乌棋马场之日。
明笙还有些舍不得,祁昱修就毛遂自荐指派了马车答应小丫鬟会亲自将慕沉川送往函厔乌棋。
这是慕沉川第一回清醒的出天怙主城道,两旁的高塔旌旗布满,随着冬日凛凛寒风烈烈作响,乍一听就好似有着千军万马的蹄响在你的脑海中翻腾,城墙后的红梅开的正盛大,可是这里你看不到半分温柔光鲜之色,偶尔会有几片花瓣翩跹而过,好似划破了屋檐的白雪皑皑,心头生刺。
黑甲的铁骑列队在侧,哪怕不靠近也能感觉到森冷的气息,那仿佛不是有生命的活人而是一具具山崩不改色的钢铁之躯,东南西北的四门出口都设置着不小的瓮城,仿佛铜墙铁壁不可侵犯。
“达拉达拉”,慕沉川的马车缓缓而行,她掀着车帘目不转睛就跟看西洋镜似的,直到远处的雪山渐行渐近,那些巍峨高耸的城塔离远了身影,慕沉川才回过神来,她下意识从马车里探出头,天怙城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模糊的缩影。
只有几缕梅花的艳意乘风而来。
慕沉川虽眼见不多可这短短的几眼,她也觉这天怙城的深不可测,就连祁昱修都对这城郭知之甚少,仿佛在所有外人和客商的眼中,你只看的到它的商贸繁华,胡姬美人——可是外头那些正在修筑的高墙和云梯,守备军队的整装待发亦或是炮火楼台的硝烟弥漫,才会预示你它的牢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