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
萧延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乌林答是个征战沙场的老将军,他箭术了得自然例无虚发。
这一箭,直刺谢非予的眉眼,谢非予避不了,谁也避不了。
而谢非予,压根连歪着脑袋妄图躲避的念头都没有,他立于雪地之上背影颀长挺拔,就在那箭矢离开弓箭的瞬间,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任是谁的目光都似被晃了主宰心神——蓝衫不知何时已将马鞍旁系着的雕弓掷出,而谢非予早有预料般,宽袖飞扬,那金丝潋滟被熠熠日光照炫出瞳孔中别样的色泽。
就在顷刻,连目不转睛都无法形容刹那的惊变!
谢非予搭弓上箭,明眸中溢彩波澜却带着点尘不惊的气度,甚至想也未想,同样的流星箭矢已从他的雕弓上“嗖”的窜了出去,箭矢尾端明晃晃的凤羽如同霎然飞升的图腾。
所有人对这发生的瞬间猝不及防,耳边只听得“咔”,两只箭矢竟在半空中相遇了,还未及转目,只看到乌林答的箭矢“咔咔咔”的裂成了三瓣,谢非予那支凤羽飞矢将那箭支直直的刺裂,从头至尾丁点儿不剩,那木箭随风掉落在地——可是,还没有结束——那任是谁都难以预料的一幕,因为,那凤羽箭尾下一瞬“呲”的同样借着原始的力道扎穿了吊着慕沉川的麻绳!
慕沉川只觉得手臂上被强行吊坠的力量消失,那绳子应声而断的瞬间,她的身体猝然往下坠落,她毫无挣扎的力道,寒风中如同枯叶一般飘零,可是下一秒,她落进了那个金凤艳羽一般的怀抱,这般潋滟的色泽就仿佛预示着骄阳烈日惑人心神,她迷蒙微睁的眼里只看到飞扬起的长袍和金袖,绣花斑驳的金丝缠绕着针脚的银线,在明日阳光下就好似涅槃而来的飞凤,墨色的长发席卷着寒凛的北风,直撞击到了慕沉川的心膛。
他似雪域妖魔,一如雪山神祗。
那份明艳刺的慕沉川不敢睁大眼生怕这是一场幻梦,她疼的僵直发麻的臂膀也抬不起丝毫,想触碰一下这男人的身体,让自己清醒着认清楚包裹的温暖是否是梦境都做不到。
她的身体是被人突的按进了怀里,慕沉川便也在此刻恍然如同幻觉一般听到了男人微微的终是带了两分安心的喘息,甚至透过身体传来的心跳,一下一下,好像鼓动声擂——那样显而易见的说着,谢非予与常人有着同样的感情和情绪,他也曾担忧,也曾心惧,也曾费劲了心思想要保一个人平安。
有血有肉,于她无二。
仿佛仅仅这一刹那就让慕沉川徒然深觉,他从来不是人前那尊无人可以侵犯的高高在上的神祗,他和她都有着一样的血脉骨骼。
慕沉川心头动荡,她很想扯出一点笑,可是整张脸都僵的摆弄不出任何表情,流水一般的温热顺着那紧靠的身体传来,泛着银丝的狐裘毛茸茸的将背景连成了一片迷蒙,慕沉川的额头低了下去,她没有力气,只能轻轻的抵在那佛爷的额上,什么话都不用说出口——早在城楼上见到他的那刻,慕沉川就仿佛听到他的声音。
谢非予,来带你离开。
佛爷的掌心悄然抚上了她微微弯曲的脊背,力道是恰到好处的轻重,大约是生怕她浑身的伤痛受不了触碰,他保持着小心谨慎的态度,眼角眉梢的飞红都安静了下来,妖冶的色泽变成了微含的暖意。
莫说慕沉川没有料想到,就连萧延庭都顺势的目瞪口呆,更别说城楼之上那自信自负满满一箭的乌林答,他的笑还在脸上没有褪去,如今都变成了自我的嘲讽,他被这一连串不可思议的景象给震惊到了,陡然就发现自己竟如此无知狂妄的被那种故作姿态给欺骗了。
“弓箭手!弓箭手!”乌林答怒喝,顿时两边城墙上搭弓上箭约莫百来号的兵士人头攒动,所有的箭矢都对上了城楼下的谢非予和慕沉川。
好一个谢非予!
在来到柏尧城前看到慕沉川的情势以后就已了然于心,不知何时与蓝衫起了计谋,他故意一步步下马走来,让乌林答放松了所有的警惕,却不想,谢非予是只是在寻找一箭就下慕沉川的机会和时间,那凤羽箭矢破了乌林答企图射杀谢非予的机会也同时将慕沉川的绳索割断,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甚至如今,那箭支还直直插入了城楼的石墙,入木三分。
好能耐、好本事!
若不是乌林答此刻身为谢非予的敌人,或许连他也要身心折服于这男人临危不乱、随机应变的玲珑心思,只是如今,这七窍玲珑心都成了乌林答杀死谢非予的阻碍。
所以乌林答恼怒也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