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接触到柔软温暖的被褥时,耳边响起一声喟叹。
老人说,发软之人心软。
这样说来,夫人的心肠实在太软。
只是这样软的心肠,恐怕未来会害了她自己。
阮笺云咕哝一声,翻身滚入里侧床褥,将乌黑圆润的后脑对着他。
裴则毓知她此时困意深沉,应当没听见自己的话。
低笑一声,也吹了烛台,落下帘幕。
听着身侧清浅的呼吸,他以为阮笺云已睡熟,便也准备入睡
谁知刚闭上眼,便觉一只柔软微凉的小手伸来,抚了抚他的鬓角。
阮笺云声音低而浅,断断续续,似梦中呓语。
殿下的心……也很软。
抛下这七字,小手便窸窸窣窣伸了回去,再无动静。
枕畔的呼吸均匀柔软,那人已沉沉坠入梦乡,独留裴则毓一人在阒寂黑夜里怔然。
心软……吗
他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个词形容。
被他利用、威胁、害过的人一只手数不过来,这些人临死之前,无一不骂他歹毒阴险,如恶鬼修罗,死后必定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往生。
还是第一次,有一人说他心软。
裴则毓微微侧目,在黑暗中用目光描绘出一个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的身影。
她背对着自己,睡得香甜,毫无防备。
不是的,他在心底默默反驳她。
像他这样的人,如果心软,早不知死在别人手里多少回了。
若被她知道了自己在背地里做的那些事,还会说他心软,还会像今日一般这么信赖他吗
裴则毓几乎在顷刻间便得到了答案。
她是个善良柔软的人,绝不会再相信自己。
所以……
裴则毓目光沉沉,长臂一伸,将她柔软的躯体捞进怀里。
怀中的人头枕在他的肩上,被坚硬的骨头硌到,不适应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