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她认,至于今夜究竟谁谋反、谁行刺、谁又要将谁打入地狱,那些个局中局,都与她无关。
“慕沉川,你不过是个杀人凶手!杀人凶手!”蓉妃终是忍受不住,慕沉川供认不讳,她才是那个早有预谋的人,蓉妃气血一翻,屋内的血腥味令她胸口窒息,只声嘶力竭的喊出那么两句就毫无知觉的昏了过去。
“蓉妃?!”九五之尊看到这女人的难以承受,心中也是颇生怜悯,他示
意那两个小婢女将蓉妃搀出去早些送回宫中休养生息,毕竟就连谢非予的金口都开了,老侯爷的所作所为是他一人之过并且绝无冒犯九五之尊的心,蓉妃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女人,九五之尊并不想过多的苛责于她。
“将慕沉川,关押大理寺候审。”皇帝陛下的无奈之举有很多,比如这一条就是,老侯爷命丧自己女儿的手,慕沉川绝不可能无罪开释,不管侯爷是否身系重罪,这已经是不可收拾的事情了。
况且,慕沉川就没有想过安国侯一死,她将面临什么。
她的二姐是聿王妃,姑姑是蓉妃,安国侯死了,她们能轻易放过这样一个在她们眼中看起来是吃里扒外的小姑娘吗。
慕沉川,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一切还要等大理寺的决定。
外头等候的御卫军架起了那踉跄不稳的慕沉川便拖了出去,那小姑娘神色呆愣微有命运仓皇的感触,她的发髻珠花都乱成了一团,衣服上的血迹不说,就连脸庞也斑斑,杀人凶手,不过如此。
她经过谢非予的身边,那王爷下意识回头看了她一眼,慕沉川却一直低着脑袋,她不言不语,毫无目光接触,直至消失在庭院门廊。
严大将军握着剑柄步进堂内踢了踢地上那十八罗汉的碎片,这些东西之后都要交给容则大人作为证据,他蹲下身在碎片中翻找几许,脸色也是惶然不知,今夜他奉旨前来抓反贼找证据,却抓到了慕沉川惊杀安国侯,她口口声声说老侯爷勾结了钟离赐,这——究竟有可能吗?严将军只是个奉旨行事的人,他蓦然眉头一蹙,端详片刻手中捡起的碎片。
“这麓山才能烧制的青瓦,”严将军见多识广下意识脱口而出,“莫非老侯爷当真……”当真与钟离赐有所交易关系?就连大将军都咽下了嗓子眼里的气息,眼睛看了那冰冷尸体一眼。
老侯爷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陷害谢非予这么大的谋逆罪他怎下得了此番决心,还要将十四州的钟离赐也拖下水。
九五之尊听到了,他不想再看、不想再得知更多的关于安国侯的“暗度陈仓”:“送去大理寺,交给容则全权负责,另,传朕旨意,命钟离赐速回王都。”这些事不能光听一个人的言辞,要当面对质才行,钟离赐又是何居心,是否当真与安国侯进行了暗中谋逆。
严将军抱拳领命,命人将满地的物证收集,在将老侯爷的尸体抬送出去才退出这客房。
剩下的,只有九五之尊与谢非予,还有那满月盈辉照得一地雪亮。
皇帝转身踏出房门,他一声不吭负手在后,手中捏着的不过是那封被揉成了一团的信件和那枚江山虎符。
谢非予听着不知情的前院喧嚣锣鼓,这里却尸体冰冷血流满地,照亮了半边天的火光衬着后院客房一地霜雪的月光,真是叫人心境苍凉如斯。
“安国侯之死尚不可定论是非,然老侯爷至少做了一件功利家国的事,”谢非予悻悻然的口吻几分凉薄,他不为谁生谁死伤春悲秋,也用不着蓉妃拿等假惺惺的眼泪哭诉着冤枉,朝廷里计较的是权力得失,“了却了陛下的一桩心愿,是他完满之举。”
九五之尊的脚步啪嗒停顿了,仿佛因为谢非予这漫不经心的话触动到了他心底里:“这枚虎符能回到朕的手中,可算他功过相抵。”明人不说暗话,在谢非予面前更不用装腔作势,这对君臣知根知底,谁也不需要假面掩饰。
九五之尊早就想要调回钟离赐的兵符,奈何又怕过于激进反而弄巧成拙,借侯爷之手倒是使的颇为巧妙,吕太后一死,吕家和德妃倒台,也令钟离赐心生惶惶久矣,天时地利人和——仿佛所有的局从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被布置。
“陛下,仁厚。”谢非予听出了言下之意,老侯爷不管有什么企图至少将兵符送回了皇帝手中,那么,皇帝陛下想卖蓉妃一个面子,也给安国侯一个黄土厚葬的机会。
九五之尊不再说话,他抬手几下就将信件撕烂挥手一抛,这件侯爷勾结的物证就让它烟消云散。
这是对老侯爷最好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