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中都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被一群御史弹劾的奏折推成山的画面了。
可是常简能怎么办,就连皇帝陛下的话,谢非予都未必放在心上,如今山高皇帝远的更是不会听两个陪使的话。
萧延庭一看这两位大人脸色不好,他可就厚脸皮的很了,这不,笑的很是爽朗,对着史中这老头儿就挤眉弄眼的:“史中大人,可要在下也送你一份大礼?哎哟,瞧我这脑子不好使了,不过女蚌取珠是没有了,”他拍了拍脑门,“您看看您喜欢什么,在下倒是愿意上刀山下火海的去寻。”他说着还鞠了一躬,对啊,恭恭敬敬的。
这话儿样子看的常简是一愣一愣,怎么说呢,向来两国和谈虽说谁都不愿
意失了礼数,可谁也不愿意卑躬屈膝的低了对方一等,哪里不是想尽办法要刻意摆出心高气傲,没有人,也要有场子。
可是这回西夜来的使者,那实在是——不修边幅。
不修边幅!一个吊儿郎当的放荡儿,整日里笑嘻嘻的没有将国家的脸面放在心头,更是没点儿尊严的样子,对着谁都讨好似的言笑晏晏,还说什么愿意不辞辛劳的去寻物。
简直——有伤国体!
可偏偏,这男儿没有自觉。
史中老脸一尬:“不用麻烦萧使了,本官受不起。”开玩笑,他若是不拒绝那才真叫私相授受了。
常简就在一旁偷了个笑,谁都看出来,那萧使在揶揄史中大人呢,史中扭头就看到常简偷笑的样子,他别扭的在后头拧了那小子一把。
谢非予见萧使哼哼笑笑的没个正经,他虽有所意外萧太后竟会属意这样一个纨绔来谈论这么重大的国事,但也心知萧后的性格,既然用了此人,自然他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当然——并不是说那些水墨丹青。
驼沿酒的香溢在水晶杯里留下痕迹,一点一滴的顺着金樽淌到了杯脚。
歌舞未曾停歇,从北魏大气轩昂到西夜野趣异常,然后胡姬们反弹着琵琶,衣袂飘飘如同谪仙临世。
外头的雪从开始落,到如今已然停歇,没有积累起来,只是三三两两,偶尔吹拂进来的寒风也被暖炉的热气吞去。
只稍几杯酒下了肚,那原本还有些尴尬紧张的气氛就缓和了下来,好似说笑之间都成就酒桌上的朋友。
谢非予并没有插话,他指尖扣在金樽上,他也极少饮酒,只是耳边听到萧使在取笑史中是个不懂得变通的老顽固,定然在朝廷里受了人的冷眼遭遇了排挤,然后史中呢就吹胡子瞪眼又反驳不了什么,偶尔那常简还会做做和事佬,萧使就开始抱怨着当初家里的老父亲望子成龙非要他琴棋书画一一学来,真真是苦恼极了,这回轮到史中哈哈大笑了——老头子一杯烈酒灌了下去就指着萧延庭脑门说,自个儿要是有萧使这么不成才的儿子,老早掐死了算了,然后,这几个醉意上头的人就嘻嘻哈哈的笑成了一团——这幅鬼样子,怕是说出去都没人相信这会是两国使节团的第一场夜宴。
一室的温暖如春、歌舞升平,简直比在朝廷中处理那些乌烟瘴气的事还要显得有了几分意思。
胡姬们巧笑嫣然真真是国色天香,谢非予却扭过头,他看着听门外江山小雪的样子,直觉的今夜的寒意来的有些凛冽,仿佛是风中包含着冰气,它们透过你的层层衣襟刺的皮肤都有些冰凉。
他长睫一眨,抬手便轻轻泯了一口,驼沿酒性辣,初尝时候并没有觉得多难下口,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微甜,但是半晌之后酒劲上的又急又凶,他莫名笑了下,虽然没有任何的声音,可是空气里倒是多了两分的波澜动荡。
有时候谢非予就觉得慕沉川那小姑娘有一些像野味的酒,初见她,你从未想过这样显得纯白无害的姑娘,这样一个稍有一点动作一个眼神就柔柔弱弱好似兔子的女人,反手起来对着你下刀下剑都不会有任何的迟疑,张口就咬、咬得你体无完肤血流如注都不松口,她那股酒劲的反噬,疼的叫你彻心透骨。
“王爷,我西夜的骆沿如何?”萧使的眼角有些微红的迷醉,他冷不丁就问了一句。
“不及丹花配羽红。”谢非予搁下酒杯,有了两分品鉴的味道。
“那是自然。”萧延庭饮了一口咂咂嘴,丹花配羽红西夜也没多少就全送给了北魏大半,自个儿人都没那机会品尝呢,男人的眼神落在已经有几分迷醉的史中和常简身上。
“萧使,”谢非予看到了他的目光直白,“有话直说。”这小子嘻嘻哈哈的将那两位陪使给灌个三分醉意,不就是有话想对他谢非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