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王爷愿意去往桑凉,我萧太后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使爬起了身,他的话语明确,收敛了所有的醉意和纨绔,他甚至恭恭敬敬的朝着谢非予行了礼。
诚意十足。
谢非予没有立即回话,他在揣测也在思虑,男人负手在后于袖中缓缓摩挲了两分金丝勾勒的羽边。
史中和常简这两人虽然听的是一头雾水,总而言之就是谢非予在调查的事情,现在西夜人跑来嚷嚷着说知道缘由,还要这佛爷作为交换去一趟西夜王都。
兹事体大啊。
这两位大人绝不敢怠慢,他们是陪同的副使,一要保证和谈能够顺利完成,二要保证谢家王爷的身家性命必须安然无恙,这事可大可小,绝不能单凭三言两语或者你一个喜怒哀乐就做什么决定——况且西夜人狡诈奸猾,这万一是个不要命的陷阱,他们两位副使岂不是要变成千古罪人?
常简还年轻,自然是听不明白谢非予和萧延庭都在说什么事,他撞了撞史中的胳膊:“史大人在朝中那么多年,可有听闻过二十多年前有什么大事?”惹的谢非予都要侧目去调查,更是西夜人愿意将此持为把柄,定不是什么小事。
史中的神色自听到两位主使的谈话后就有些凝重,如今常简突然碰了他一下,他就给惊的跳了起来,连忙咳嗽了两声掩盖自己的慌张情绪:“二十多年前……二十多年前啊……”他想了想,“那个时候王爷还没出现在朝廷呢,”他摸了摸脑袋苦思冥想的压低了声,“流民、西夜,”这位老大人似乎也在试图将这些关键词联系在一起,“那时候我正任……”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就突然停顿住了声音,好似那么一瞬间想起了什么往事。
“怎么,你知道啊?”常简看史中的脸色变了变。
史中却摇摇头:“我当时恰好去了一趟十四州,只是听说州府里在为一批流民的事伤脑筋,也特地去看了眼,就是周围番邦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家伙,可别说西夜,那就是其他番邦的人也有不少,后来我回王都复命也从未在意过这件事。”史中不以为意,流民各国流传也是常事,他不知为何谢非予和萧使都如此关注,“你要知道,有些各国的通缉犯逃亡者都容易混在流民之中偷偷潜逃,所以收容流民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他眉头一蹙,“莫非——”
莫非这批流民中,当真有什么至关重要的外族通缉者?!
史中大约能想明白,可是说到底,就算某些流民犯了重罪,也不会兴师动众惹了当局位高权重人的关注,不简单——这里头铁定是有什么猫腻。
史中为官多年一下子也看的明白,谢非予在调查的事,恐怕连朝廷里都瞒着,毕竟史中从未听皇帝陛下提起过。
这位史大人连忙一拱手就劝阻:“王爷,您可千万不要听信这西夜小儿信口雌黄,下官虽不知详情,可这些西夜人为何偏偏在和谈之时拿出来威逼利诱,这分明是掐算好了时辰。”对啊,如果谢非予调查的事,事关北魏,事关皇亲国戚,那西夜人若是想要交好于北魏,早就可以将证据拿出来与北魏商谈,何必偷偷摸摸藏着掖着。
这分明是故意算计。
“是啊王爷,您如今代表的是我北魏的国体,二十多年前的旧事,您若真想知道只需提请皇帝陛下,陛下与您叔侄情深,定然会全力派人调查,何必要听这纨绔小人放肆言语。”常简说的也是这么个理,有啥事不能摊开来说,皇帝对王爷的看重,只要一声令下,全天下都恨不得帮着佛爷您去查。
史中就暗暗掐了这不会说话的常简一把,都说武将头脑简单,你就当真这么脑子简单?他还刻意多瞪了那副将,示意他少说两句——谢非予若是觉得有必要那怕是早就昭告天下从头调查了,这件事很显然,他并不想闹大更不想让皇帝陛下来分忧,所以才暗中查找,你个常简说话不带脑子,非要大咧咧的往九五之尊身上挤兑,那不是戳着谢非予的痛脚了吗?!
再说了,别看王爷和皇帝好似明君闲臣,其乐融融,私底下那些站队的王公大臣们谁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就你一个常简头脑简单在这里瞎嚷嚷。
难怪这么多年升迁不了官,脑子带不带的自个儿还不清楚么。
在九五之尊和谢非予面前,有些话你心知肚明也要装傻,认真磕着一个“理”字去直言不讳的人,那是死得最快的。
“王爷……”史中看谢非予至今沉默不语却又看不出他到底是何意图,然并不见这佛爷有任何的拒绝之意,“王爷就算您以使者身份去往桑凉,也要通先禀王都经过九五之尊的首肯,再由峪迦关通审出关文牒后才可动身,绝不能贸然行事啊。”
史中这是给自己也给所有人打个预防针,谁不知道谢非予那性子,说风是雨雷厉风行的,就怕金袖飞扬,今儿个晚上就不管不顾动了身,那完蛋——且不说皇帝陛下是否怪罪,这一众官员是逃不了的。
史中心有余悸,他就瞥了那头的萧使一眼,带着几分看小人恶行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