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常简一听这脑袋上的汗都淌得快湿透了背脊,慕沉川这姑娘他接触的少,怎么竟是如此没个头脑的小丫头——常简老觉得史中说自己不带脑子,可这姑娘岂不是更不懂看人眼色,偏偏——偏偏谢大佛爷习以为常还迁就的很。
“慕沉川,替本王挡刀挡剑是你的荣幸。”谢非予凉凉的哼了声,眼角余光还有着“不知好歹”的意味。
可不晓得怎么说,常简听在耳朵里,总觉得这两个人看似在挑衅斗嘴却突地冒出了打情骂俏的味道——这,这剧本不对啊,常简掏了掏耳朵,为什么他一个如此耿直的武将竟从谢大佛爷的身上吃到了狗粮?
常简摸着脑门子还不甚理解。
慕沉川歪着嘴,她从来没有见过佛锦兰,如今就端端的在自个儿的怀里,她倒是忍不住要仔细的瞧瞧让乞石烈神色大变的兰花——其实要说简单,这花初看还真没什么特别,花萼下盘满小珍珠一般的果肉,还嵌着几缕不显眼的金丝,小雪花落在花骨朵上,从湛蓝到浅蓝,微妙的变化都好似水墨一气呵成。
“王爷,佛锦兰举足轻重,您不应该贸然赠送。”这一次,慕沉川收起了所有的玩笑神情,说的恬淡但是认真,不,她想说的是,如果佛锦兰是最后的保命符,那么谢非予
才是最需要它的人,一朵可以调动天怙城听命于己的兰花,这是何等的神奇,谢非予这样风口浪尖的人物,就连慕沉川都能够想象的到,如果不是乞石烈围困芈鹿,峪迦关不愿出兵相助,那么佛爷是定然不会劳动天怙城的。
因为,就如同乞石烈所言,这会给佛爷自己惹祸上身,届时——可能无法向九五之尊和整个北魏交代。
然而,慕沉川心里头更觉得沉重和触动的,是因为,谢非予将这朵花看似毫不在意的丢给了她,这怕是——他要留给她的,保命符。
佛爷虽然口中不说,也不爱解释,如果你不懂他的心思,那么永远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永远不会明白他可以为你做到什么程度。
慕沉川唇角噙着两分难以隐忍的笑意,这笑意瞬间化成了某种在这样冬日凛冽都能让你变成绕指柔的东西,祁昱修说,谢非予在将慕沉川推向深渊,甚至将她丢弃出来做了挡箭牌,然后狡兔死走狗烹;而慕云鸿呢,在大雪封山的深夜,勒着慕沉川的脖子发出那样的惊叹,看啊——谢非予那是在救你,他在想着法子千方百计的救你。
如果换作你,你能不能看穿佛爷的心思呢。
慕沉川这会儿笑的连空气里都好似荡了甜意,佛爷既然不屑说什么甜言蜜语,慕沉川当然也要给他留这个面子。
“本王不需要。”谢非予听出了言下之意,慕沉川现在笑的甜腻腻的样子还真有些令他背后发凉,他想也没想就回绝了,男人跃身上了马眺望那白茫雪地,苍穹上飘零的三两雪花落在发顶,好似水墨上点缀的留白,而目光所到之处,数万的大军即将消失踪影。
“王爷,”常简也跟随上了马,他顺着谢非予的目光望去,“咱们,就这么让乞石烈回去救援了?”
他总觉得这不太像谢非予的作风,但是常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又回头去看自己的身后,要说残兵,自己身后这几十人才能称之为残兵吧,确实——除了放走乞石烈,他们也不可能拿几十人去跟数万大军拼命。
谢非予偏过头,他信手拂去眉梢沾染的白雪,金丝羽线从墨色的眉头划过,就好似瞳中绽出了什么别样的光彩,叫常简心头突得跳了跳:“乞石烈在乌林答身边也有十多二十年了,忠心耿耿的很,如果你的恩师现在有难,你会怎么办?”他嗅了嗅空气中的寒冷,远远的是否有着红梅凛冽的香气,“他不会就这样带着万人往回赶,人数众多行动不便,速度自然也不会快。”他这么说着的时候,眼神缓缓挪到了不远处的雪山。
“乞石烈定然会派遣最精锐的骑兵先行赶往柏尧城,而这支骑兵不会走官道也不会走大路,而是函厔雪山,其他的人随着大军会冒险选择横渡戈凌江,这是最快的、让接近数万的人马赶回柏尧城的方法,一旦过江,连夜赶路,可以在明日晚间接近柏尧城,待天色一暗便可以进行突袭,迎上天怙城正营,若是雪山骑兵能安全到达柏尧城则会里应外合,试图逼退天怙的围困。”
谢非予缓缓道来,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为快速救援柏尧城的方法,乞石烈不是笨蛋,定然也会如此所想。
戈凌江,与官道同行,若走官道绕江需要不少的时间,横渡是快速有效的方法,因为冬日的大江早已结上了厚厚的冰层,大军分组分批踏过,当是万无一失。
常简略一思忖,顿时击掌:“不错,乞石烈知道雪山的小路,那是乌林答和他一同走过的,况且那道峡谷就在柏尧城后,绕行进城并无不可,这是最快最好的方法,咱们是否需要跟着他们?”
常简冒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连自己也有些奇怪。